“我沒有。”言辭沒有底氣地反駁了一句。

齊耀不想理言辭，他把喝趕緊的水杯捏癟，朝不遠處地垃圾桶走了過去，留下言辭和前臺兩人面面相覷。

“我今天要提前下班。”言辭拿出工作證遞給前臺妹子，“這個給你，明天我不用來上班了。”

前臺妹子接過言辭遞過來的工作證，裏面那張紙早就被言辭抽了出去，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塑料殼。妹子收了工作證，寒暄道：“這麽快要走？”

言辭往齊耀那邊看了一眼，嘴情不自禁地往上一揚，“嗯，我馬上就要有個新家了，想抽空多照顧他們。”

言辭說話時的眼神溫柔又認真，乍一看和平時的言辭沒兩樣，可仔細看看卻是完全不同。妹子從沒見過這樣的言辭，平時言辭雖然禮貌又熱情，實際上卻是一個不容易真正結交的人。現在看來，只不過遇到的不是對的人罷了。

“這麽棒？姐姐替你高興！”妹子笑著拍了拍言辭的肩，進門之前她特地跟言辭揮手告別，“記得以後多回來轉轉，幼兒班那一群小屁孩很喜歡你。”

“嗯。”言辭點點頭，視線慢慢挪到往回走的齊耀身上。

以後，他就要和這個人是一家人了。

真好。

“你傻站在這裏做什麽？還不回去上班。”齊耀嘴裏含著一顆話梅，說話有點含糊不清。

想來也惱人，肚子裏那位今天大概是對他有意見。把他折騰的發燒也就算了，剛剛垃圾桶那邊味重了點，小崽子又開始折騰他。每次東西沒吐出多少，嘴巴裏又苦又澀，不得已只好吃幾顆話梅壓一壓那股糟心勁。

齊耀想不通，明明手腳還不會動彈，怎麽就這麽能折騰人。

“我今天合同到期，可以不用上班了。”

言辭說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東西還放在畫室沒拿，他趕緊跟齊耀說：“你先等等我，我回畫室拿點東西，很快就來。”

他急沖沖地往畫室裏沖，沖沒兩步他又折了回來，“你先去車裏等我，你還在生病。”

言辭跟個老媽子似的把事情交代好，才放心進了畫室。今天是他最後一天在這裏上班，要收拾的東西不多，但也不少。要是放在平時，言辭會把自己的畫具畫本都收的整整齊齊才能罷休。今天齊耀在，言辭隨便收拾了一下跟前臺打了聲招呼，便摟著自己的畫具直奔齊耀的車。

“這都是你平時畫畫用的東西？”齊耀站在車外等著言辭，在看見言辭摟著一大堆東西過來，他走過去幫忙拿了放在最上面的大畫本。

言辭點點頭，“嗯，平時在畫室用的。”

這幾個畫本的外殼都被磨的起了毛邊，殼子下面有不少劃痕，看的出來這些畫本有點年頭了。齊耀突然有點好奇，言辭這樣的個性，到底會畫什麽樣的畫呢？他從小對藝術不感冒，對藝術的了解也知停留在人像人體。再往裏一點，他就一無所知了。

下午的太陽餘威仍在，言辭不想讓齊耀曬太久太陽。他三下兩下把畫具顏料一股腦塞進後備箱，連基本碼放的步驟都省略了。

“你想看的都可以看。”言辭本來想讓齊耀把畫本拿來好一起放進去，結果一回頭就看見拿著他畫本發呆的齊耀。齊耀能對他的作品感興趣，這讓他有點樂得找不著北，他走到齊耀身邊給他翻開最上面那個畫本的封面，“等下我開車。你生病了，要好好休息。”

“你會開車？”

“嗯，十八歲那年拿的駕照。”言辭體貼地把齊耀手底下另外幾個畫本拿出來，幫齊耀抱著。

“那就你開。”齊耀把鑰匙給了言辭，正好他現在被折騰的有點難受。

上車之後，齊耀專註地翻看起言辭的畫冊。被翻開的畫本第一頁畫著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，她躺在一片草地上，頭頂著星空，身邊還躺著一只小黃狗。他又接著往下翻了幾頁，言辭畫的似乎是一個系列，有幾幅還給配了臺詞，看起來像是一個美好又天真的童話。溫暖的配色，再加上言辭那一手工整有力的字，看起來還挺像那麽一回事。

他有點意外，他原本以為像言辭這樣的小毛孩，畫風應該接近日本動漫。沒想到言辭的畫本裏，幾乎全是給小孩子看的童話。有些故事有趣，有些故事溫暖，有些故事感人，齊耀一篇一篇地翻閱著，不自覺地被言辭營造的虛擬世界吸引了。等他回過神來，才發覺四個畫本的內容他全都看完了。

這種感覺很糟糕，他又不知不覺地對小菜鳥多了一份了解，這再次違背了他的初衷。

齊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，他擡起手捂住眼睛。他靠著椅背，臉朝著窗外。下班時間，路上的車瞬間多了不少，拐外的路口車速明顯降了下來。有不少司機開始摁起了喇叭，齊耀聽的有點翻，幹脆轉了個身看著一臉專註開車的言辭。

聽見動靜的言辭別過頭看了過來，“困了嗎？馬上就要到家了。”

齊耀搖搖頭，“睡了一天了，我又不是豬。”

“可是你生病了啊。”言辭把水杯遞了過去，“再喝點水吧，醫生說多喝水好的快。”

“你還真當水是萬金油啊。”嘴上是這麽說，齊耀還是接了水杯喝了幾口。溫熱的水喝到肚子裏，內心的煩躁還真的被緩解了不少。

言辭笑了笑，他餘光看見被齊耀放在一旁的畫本。這些畫本從他大一進校起就開始畫，裏面有不少他很喜歡的小故事。以前這些故事他都是講給自己一個人聽，現在……以後可以多一個人和他一起聽了。

“好看嗎。”過了會兒，言辭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。

“嗯？”齊耀一時沒聽清，“你剛剛說什麽？”

言辭臉皮子有點熱，他不好厚著臉皮那麽直白的求誇獎，只好含含糊糊地跟齊耀說沒什麽大事，想糊弄過去。

“行了，你那點心思小孩子都能看穿。”

齊耀把放在一旁的畫本重新拿過來，攤在腿上。然後翻到他覺得畫的最好的那一頁，“這裏，我很喜歡。”

“以後我經常畫給你看。”

以後……

齊耀不好給言辭潑冷水，勉強忽略了這個以後。他點點頭，算是受了言辭的好意。回去的路上有點堵，走走停停的，把齊耀搖的有點想睡。他偷偷伸手摸了摸腦袋，燒已經不燒了，只是頭又開始暈乎乎的，這是他想睡的前兆。

王暉清來的時候有跟他說過，有小東西在，他的生活方式、作息都會發生變化。即便這種癥狀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，但他還是會有點點羞赧，甚至會惱怒。

鍋都是這小菜鳥的，偏偏小菜鳥跟個沒事人一樣整天樂樂呵呵的。齊耀在心裏暗暗數著言辭的缺點，數著說著撐不住閉上眼睛睡了，膝蓋上還攤著沒有放回去的畫本。

車突然停了下來，齊耀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了看外面，天已經黑了，言辭把車停在了停車場。

“怎麽了？”齊耀剛睡醒起來，嗓子有點幹，說話有點啞。還沒等他自己去拿，言辭已經把水杯遞了過來。

言辭下車繞了一圈走到齊耀這邊，他敲了敲車窗，等齊耀的臉慢慢從車床後露出來。言辭湊過去用手摸了摸齊耀的頭，“這裏有個菜市場，我去買點菜，你先在車裏睡會兒吧。”

齊耀推開言辭的手，“行吧，車鑰匙給我。”

“嗯，我馬上回來。”

齊耀自己從來沒有去菜市場買過菜，也不知道買個菜到底要多長時間。他聽言辭的在車裏睡了會兒，等他醒來，車外面還沒看到言辭的影子。一看時間，言辭這一去差不多去了四十多分鐘。

搞什麽去這麽久？早知道去這麽久，他還不如一起跟著去。在車上坐了老半天，齊耀屁股發酸。

他無聊的緊，拿了本子繼續翻了會兒。等他把四個畫本重新又看完一遍，言辭還是沒有要回來的意思。

齊耀收了畫本，皺著眉頭看了看窗外。這小菜鳥莫不是迷路了，這麽晚還不回來。他拿出電話，想問問人到底去幹嗎了，要真是迷路了為什麽不給他打電話讓他過去接。等他把通訊錄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，才猛地想起來自己沒有存過言辭的手機，也沒有給過言辭的號碼。

也是，這段時間，一直是言辭單方面黏著他。

“這家夥。”齊耀捏緊拳頭砸在車門上。

非得要他去找麽。

他推開車門，下了車照著言辭走的方向走了過去。這裏是新街，到處都安著指示牌，齊耀沒怎麽用功夫就找到了那家菜市場。

說來也巧，齊耀剛到菜市場門口就看見站在路邊的言辭。

“言辭！”齊耀不悅地喊了一聲，朝他走了過去。

言辭在聚精會神地往店裏面看著什麽，沒聽見齊耀的喊聲，連頭也沒回。

言辭的無動於衷讓齊耀臉色變得有點臭，他大步走到言辭身後，他倒要看看什麽東西那麽好看，能把人看傻成這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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